深山养路人

△罗青孝正在修补便道。

为爱养路，方便大伙出行

山路弯弯，翠竹葱葱。离罗青孝家还有老远，一阵“丁丁当当”的凿石声从雾气中传来，带路的复兴街道龙王村党总支书记陶正书说：“就是他，在修路！”

转过几道弯，几分钟后，果然看到了正在修路的罗青孝。老人身材干瘦，头上戴了顶黑色圆帽，黑红的面庞上皱纹深刻、胡须花白。时值初冬，山间气温虽低，但因为干活的缘故，他上身只穿了件短袖T恤，裸露的双臂一手持锤、一手扶錾，青筋蜿蜒。

“几十年了，这条路全靠他一个人养护。”陶正书一边为记者介绍，一边上前同老人打招呼。

“老罗，记者来采访你。”“采访啥子哟？”“采访你修路。”“路坏了，就要修嘛。”得知我们的来意，罗青孝暂停了手中的“活路”。

复兴街道龙王村三社和四社位于海拔七八百米的龙王洞山上，有村民近200人。两个社主要有两条外出通道，罗青孝长年养护的便是其中之一。

这是一条长约两公里、宽约1米的人行便道，通往渝北区木耳镇。由于龙王洞山地理结构独特，便道一面靠山、一面临崖，路窄弯多，遇到下雨天，更是容易出现山洪、滑坡等危险。

今年80岁的罗青孝是龙王村三社村民，也是一位老石匠。从几十年前的土路，到后来的人行便道，罗青孝已经记不清自己是从哪年开始修路的了，但修路的起因却还记得很清楚。

20多岁时，罗青孝经人介绍，迎娶了邻镇的廖清芬。“山沟沟里面，很多姑娘都不愿意嫁来，单身汉多，我还多亏了是个石匠。”回忆起人生的“高光时刻”，罗青孝面有得色。

婚后夫妻俩十分恩爱。一次两人外出赶集，经过一段下雨积水的路面，“又宽又深，男人都要挽起裤腿过，她穿着布鞋不敢下水，我就背着她淌水过。”罗青孝说，赶完集回家后，他就拿工具把那段路修复了，“大伙都要走嘛，把路修好了，大伙出行都方便。”也就是从那时起，他开始了长达几十年的养路生涯。

“这几年修路，用坏的工具卖废铁都有几十斤”

△最近几年罗青孝养护道路用坏的部分工具

养护这两公里便道的工作量并不小。每次出门，罗青孝都会带上锄头、铁锤、錾子、撬棍等工具，看到挡路的藤蔓杂草就用锄头锄掉，遇到损毁的路段，就地取材用山石把它们修补平整。

“最开始是一条土路，到2012年左右政府修了人行便道，铺了石子和水泥路面。”罗青孝说，由于山洪和滑坡频发，道路时常损毁，修了又坏，坏了又修。

罗青孝养路几十年，却不声张。早些年，因为要接石匠活，还要干农活，他只能抽空去养路，村民多不知情。慢慢罗青孝年纪大了，尤其是近几年，找他干活的人越来越少，他才开始把主要精力放在养路上。

陶正书也是偶然得知此事：“前两年，有村民看到他在路上敲敲打打，以为是在破坏道路，就来找我反映。我到现场了解情况后，才知道他是在义务养路。”

罗青孝对被冤枉的事毫不介意，几十年下来，他越来越明白耐心的宝贵，在他的精心养护下，两公里便道变得越来越平整。罗青孝说：“现在骑摩托车的人多了，速度快，在山路上非常危险，我要尽量再把路拓宽点，用石头在悬崖边上垒个挡墙。”

几十年下来，罗青孝用坏的工具不计其数，“光是这几年修路，用坏的工具卖废铁都有几十斤。手锤用烂了五六把，撬棍拗断了两根，有些錾子、楔子直接掉到悬崖下面，捡都捡不回来了。”

“不仅路需要人养，人更要靠路养”

△罗青孝出门修补道路时，妻子廖清芬也拿着扫帚跟来清扫枯枝落叶

罗青孝和廖清芬老年丧子，老两口主要的经济来源是政府每月800元的计生特扶。他们还在房前屋后种植了一些红薯、玉米和时蔬，生活基本能够自给自足。

日子过得虽不富裕，但罗青孝却从未因养路的事向村上伸手要钱。老伴廖清芬有时抱怨：“大半截身子都入土的人了，还辛辛苦苦去修路，你图个啥？”

“路坏了，总要有人去修。只要我还干得动一天，就要去修一天！”罗青孝在大山里生活了一辈子，深知通道的重要性，“没有路，村民生活和工作就不方便；没有路，闭塞的山村就富裕不起来。不仅路需要人养，人更要靠路养！”

2018年秋冬季节，便道的一段被山洪冲毁，形成了一个两米多深的水凼。“冬天叫他在家里烤火，他偏不干，非要去修，一忙活起来连吃饭都忘了。”廖清芬回忆，“我做好饭给他送去，看见几百斤一块的石头，他一个人根本搬不动，整个人都压在撬棍上，一点一点挪。”廖清芬又是气恼又是心疼，最终还是拿起工具上前帮忙。就这样，两人前前后后忙碌了一个多月，才把那段路铺好。

现在，老两口已经形成默契。罗青孝出门修补道路时，廖清芬也拿着扫帚跟来清扫枯枝落叶。中午罗青孝干活忘了回家吃饭，廖清芬总会送来热气腾腾的饭菜。有时两人还会沿着这条路一起去赶集，就像年轻时那样。

山路弯弯，雾气还未散尽。送别了我们，老人又继续返回修路了。“丁丁当当”的凿石声在深山里回响，宛转，悠扬，透彻时光。

记者 邓公平 实习记者 刘黎 文/图